阜阳颍东是“龙生九子”传说的发源地?真有可能!
龙生九子的说法在民间传说中甚为流行,即一龙所生之种,往往形态各异,九是泛指,极言其多。有九种怪物一跃而成为龙子,在帝国符号学中扮演着重要角色。明代之前,“龙生九子”尚未见典籍记载,直至明代学人笔记中才有出现,但版本不一,芜杂之至。
明代李东阳《怀麓堂集》云:“昔在弘治间,泰陵尝令中官问龙生九子名目,因忆少时往往于杂书中见之,仓促不能悉具”,皇上忽然问及龙生九子的名目,李东阳只好拼凑交差,《怀麓堂集》中又云:“龙生九子不成龙,各有所好。囚牛,平生好音乐,今胡琴头上刻兽是其遗像;睚眦,平生好杀,金刀柄上龙吞口是其遗像;嘲风,平生好险,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;蒲牢,平生好鸣,今钟上兽钮是其遗像;狻猊,平生好坐,今佛座狮子是其遗像;霸下,平生好负重,今碑座兽是其遗像;狴犴,平生好讼,今狱门上狮子是其遗像;赑屃,平生好文,今碑两旁文龙是其遗像;螭吻,平生好吞,今殿脊兽头是其遗像。”
龙生九子的传说
除李东阳之《怀麓堂集》,明代学者杨慎在其《升庵外集》记载龙之九子是:赑屃,形似龟好负重,即碑下龟;螭吻,形似兽,性好望,站屋脊;饕餮,好食,立鼎盖;蚣蝮,好立,站桥柱;椒图,似螺蚌,性好闭,立于门首;金猊,形似狮,好烟火,立于香炉;再加上蒲牢、狴犴、睚眦三个,恰为龙之九子。
无论是李东阳之《怀麓堂集》,杨慎的《升庵外集》,还是陆容的《菽园杂记》、李诩的《戒庵老人漫笔》、徐应秋的《玉芝堂谈芸》等,均对“龙生九子”的传说有记载,但从历史时间线上来看,关于“龙生九子”的具体说法多散见于明代。
如果说“龙生九子”的具体名目最早见于明人笔记,那么民间“龙生九子”的原型则要早得多。最早的“龙生九子”故事出自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所著的金石遗文汇编《集古录跋尾·卷十·张龙公碑》。
欧阳修像
据欧阳修的记载,这篇跋文刻于唐乾宁元年(公元894年),撰者赵耕,跋文曰:君讳路斯,颍上百社人也。隋初明经登第,景龙中为宣城令。夫人关州石氏,生九子。公罢令归,每夕出,子戌至丑归,常体冷且湿。石氏异而询之,公曰:“吾龙也。蓼人郑祥远亦龙也,骑白牛据吾池,自谓郑公池。吾屡与战,未胜,明日取决,可令吾子挟弓矢射之,系鬣以青绡者郑也,绛绡者吾也。”子遂射中青绡,郑怒东北去,投合肥西山死,今龙穴山也。由是公与九子俱复为龙,亦可谓怪矣。余尝以事至百社村,过其祠下,见其林树阴蔚,池水窈然,诚异物之所托。岁时祷雨,屡获其应,汝阴人尤以为神也。
这里说到的张路斯天赋异禀,生有九个儿子。他罢官之后,每天晚上都要外出,归来时身体常常又冷又湿,妻子石氏感到奇怪而询问,张路斯说自己是龙。蓼人郑祥远也是龙,于张路斯争夺池塘,难分高下,最后,在张路斯的九个儿子帮助下,他终于打败并杀死郑祥远,于是张路斯和九子都成为神。
这就是“龙生九子”民间传说的最早雏形,以民间故事的面貌出现在历史中。
那么,欧公所著《集古录跋尾·卷十·张龙公碑》文中的传说故事发生在哪里呢?
《正德颍州志》记载东张家湖
《乾隆颍州府志》关于百社村的记载
据《正德颍州志.山川.湖》载:“东张家湖,在州东三十里,颍水北岸,方广六七里,水族、禽鸟、莲芡之利,居民有之。相传,湖乃古寝丘城,至隋初,郡人张路斯家于是,以明经登第。景隆中为宣城令,罢官归,每夕出。后语其妻曰:“吾龙也,蓼人郑祥远亦龙,吾与战”。明日,其子助而胜,后与九子皆化龙,而城遂陷为湖,土人呼张家湖。故,西有龙封沟、红丝涧云。”
笔者走访当地居民
另据《嘉靖颍州志》、《康熙颍州志》等资料记载,“龙封沟”在州东三十五里,引张家湖水南入颍。土人传云,张龙公与龙斗于是,张公与其妻曰:吾龙也,撃鬣以绛綃。故东向又有红丝涧,亦张家湖水出。
关于《张龙公碑》文中所称“君讳路斯,颍上百社人也”,恰巧的是东张家湖畔亦有百社村。据《嘉靖颍州志.舆地.关厢乡图(村)》载,百社,州东三十里。此外,《顺治颍州志.建置.村镇》载,百社村东乡三十里,颍水北岸,张家湖东,前代有张龙公庙。
在赵耕所撰的《张龙公碑》中,他说他曾经去过百社村,见那里林树阴蔚、池水窈然,定是受到异物所庇护。他称,当地百姓遇到旱天求雨屡屡应验,因此汝阴(阜阳)人尤以为神也。
此外,元祐六年(1091)秋天,苏轼以龙图阁学士之衔,外放到颍州担任知州,也就是综管军民事务的太守。到了初冬时节,颍州久旱不雨,苏轼作为地方官长就有了一场祈雨的活动。结果得了一场雨雪,应该算是上苍护佑,让这位新到任的第一把手显示了泽惠百姓的成果,很是件风光的事迹。
苏轼《祷雨帖》局部
关于这件事,苏轼的《祷雨帖》叙述得很清楚。原帖影印迻录如下:
元祐六年十月,颍州久旱,闻颍上有张龙公神祠,极灵异,乃斋戒遣男迨与州学教授陈履常往祷之。迨亦颇信敬,沐浴斋居而往。明日,当以龙骨至,天色少变,庶几得雨雪乎?廿六日,轼书。廿八日,会景贶、履常、二欧阳,作诗云:“后夜龙作云,天明雪填渠。梦回闻剥啄,谁呼赵、陈、予?”景贶拊掌曰:“句法甚亲,前人未有此法。”季默曰:“有之。长官请客吏请客,目曰‘主簿、少府、我’。即此语也。”相与笑语。至三更归时,星斗灿然,就枕未几,而雨已鸣檐矣。至朔旦日雪作,五人者复会于郡斋。既感叹龙公之威德,复嘉诗语之不谬。季默欲书之,以为异日一笑。是日,景贶出迨诗云:“吾侪归卧髀肉裂,会有携壶劳行役。”仆笑曰:“是儿也,好勇过我。”
问题来了!
最早关于张路斯其人的记载,来源于唐赵耕所撰《张龙公碑》,其称“君讳路斯,颍上百社人也”。而《嘉靖颍州志》、《康熙颍州志》等资料记载“二龙相争”的传说故事发生地却为东张家湖,且根据地志记载东张家湖畔不但有百社村,还有与之相关的张龙公祠。
那么,张路斯其人到底是“颍上百社村”人,还是“颍州百社村人”?或者说是“颍上百社村”人,罢官后居于“颍州百社村”?亦或者是,赵耕所称“颍上”实为颍河之滨?
笔者以为,不管张路斯是“颍上百社村”人,还是“颍州百社村人”,终归还是阜阳人。但是从古地志中关于“二龙相争”的传说故事来看,东张家湖的传说内容更为丰富,也更为神奇。
那么,关于地志中记载的东张家湖具体所在位置在哪里呢?《嘉靖颍州志》中“东张家湖,在州东三十里,颍水北岸,方广六七里......至隋初,郡人张路斯家于是......土人呼张家湖。故,西有龙封沟、红丝涧云。”
龙封沟(当地人称龙沟)
根据地志“州东三十里、颍水北岸、方广六七里、土人呼张家湖”的文字记载,结合州东另一条重要的河流,即东三十里河的文字记录。《正德颍州志》载:“东三十里河在州东,由梁庄坡南流下成河......注入东张家湖”。笔者初判位置应在颍东区正午、袁寨、口孜三镇交界处家附近。
经过进一步走访、调查,位于颍东区正午镇与袁寨镇交界处的“邓家湖”(音)疑为古东张家湖的遗址。不仅因为“东张家湖”与“邓家湖”有谐音的缘故,更因为“邓家湖”方圆地势明显较为低洼,且附近有龙凤沟(龙封沟)、红沟(红丝涧)等沟渠名称,与古地志记载相契合。
地势较周边明显低洼
据颍东区正午镇程圩村副书记邓显武介绍,邓家湖数十年前是一片洼地,没办法种庄稼,到处都是芦苇,直到现在邓家湖一到下大雨还会涨水,且地势地中周边低洼至少有一米多,因此老百姓有“蛤蟆尿尿都能淹水”的调侃。
另外他介绍到,在邓家湖湖底有一条河流经过邓家湖,这条河就是现在的三十里河。根据其描述,正好与《正德颍州志》“东三十里河注入东张家湖”的记录相吻合。
东三十里河
笔者在邓家湖看到,无论是三十里河还是解放后刚开挖的沟渠,水位明显较高(水面距离地面约30-50公分),具有明显的湿地特点。另外,邓庄村与邓家湖相比较,庄子明显高出不少。邓显武说,就是因为经常涨水,所以村子的庄台被抬高了。
邓庄庄台高出湖底约2米余
此外根据卫星地图显示,邓家湖位于颍东区正午镇与袁寨镇交界处的北照寺以西,附近周围村庄稀少,多条河流在此交汇,具备古湖泊遗迹的明显特点。
卫星地图
由此可见,“邓家湖”是古东张家湖的可能性非常大。如果得到确认,那么关于“龙生九子”的传说故事最早起源于阜阳颍东也就顺理成章了。(尹艳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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